攝影美學東拉西扯

何經棠

完稿於紐西蘭因應疫情封國期間 (二零二零年五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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下篇: 規律及實踐篇

攝影影像源於光通過鏡頭而產生,所以原始影像 (RAW image) 是遵從有規有矩的科學規律所形成。由於科技進步,這原始影像可以無限變化。在數碼年代,攝影可以經過三個主要步驟:首先是以相機拍攝影像;次是數碼影像編輯,俗稱後期電腦編輯;最後是影像的輸出。無論是那一步驟,目的都是把弄 ‘形’ 的光、影、色、調、質的視覺效果,使神有所居,意有所達。

暗 · 明

我輩攝影人大都慶幸生得逢時,見証攝影技術由化學轉向數碼的革命,走出那密不透風充斥著化學氣味的暗房 (在香港俗稱黑房),重見天日,享受那亮麗的明房工作環境。記憶猶新,我第一份攝影工作是整天困在暗房中,曾經因趕死線,七十二小時不停在暗房裡印曬照片 (除吃飯、如厠外);亦有由於客戶不滿意,嘗過重覆印曬同一照片三個月之久;那難忘的苦中樂。

人到中年時,卻經歷了攝影科技的革命,以前那套方法不行了,猶如習武者被廢武功。除卻攝影光學理論外,一切從頭開始學習,也由於當時數碼科技在迅速改進中,剛學懂了的亦經常被廢了;當然苦,卻樂甚。數碼蛻變的過程,最為鬧哄哄,爭吵不斷。但完成過渡之快速短暫,令一眾措手不及,爭吵聲很快便歸於平靜。即時性是數碼攝影普及化的特質;即拍即看,無需等待;照片的 ‘成與敗、好與壞’ 即時可見,即時改進,即時重拍,即時決定成果。這個即時性,大大提高了大眾攝影的水平,也無情地將攝影人的專業及魅力褫奪了。

時至今日,明房數碼科技成熟了,暗房卻又迎來重生的跡象,有可能重奪光輝和魅力;我對明、暗取捨的話題興趣不大,畢竟我已經棄暗投明,不會走回頭路了。

透 · 視      

攝影影像的構圖,是遵從鏡頭光學原理的一點透視,意即只有一個消失點。最簡單的理解,是畫面中不同景物的相對比例,是依據其與相機的距離對應,越近便越大,越遠就越小,而畫面中景物的相對比例,決定畫面的透視感,相對比例越大,透視便越誇張,消失點亦越明顯。但這概念經常被誤解為鏡頭焦距越短 (視角越廣),透視便越誇張 (或變形大);鏡頭焦距越長 (視角越窄),透視的誇張相對地減少 (或變形小)。正確的理解是鏡頭焦距越短,畫面縱深感越廣闊;鏡頭焦距越長, 縱深感越短窄;但最重要的是相機與景物的距離,決定畫面透視效果。所以出色的攝影人會很勤快地走動,先決定了相機與被拍物的距離,才改變鏡頭的焦距,去決定畫面的構圖及涵括範圍。舉個簡例,相機與人的距離在一米半與二米之間,人的面部輪廓是最接近正常的視覺比例,是拍人像照的理想距離。這亦解釋了現今 selfie 的美學特色,由於自拍距離限制於半米多一些,而女仕們多喜歡從稍高的角度拍攝,效果是額與眼睛因較接近相機鏡頭而相對地變大,構成三角的畧顯消瘦面形[1]

數碼攝影的後期編輯製作,使慣常影像的一點透視起了革命,當將數張影像合成為一,便出現了類似國畫的多點透視。美學是沒有標準的,亦沒有對與錯及好與壞,美學是反映某時、某地、某群體的社會意識形態。攝影技巧有規矩可依,但攝影的創意,卻是源于對規矩的顛覆 (守、破、離 [2];learn the rules, and break the rules);是因意製形而已。 

把弄透視,目的是穿透困視,穿越我們的視覺限制 [困] ,將有限的畫面伸延 [穿] 至外,引發無限的想像。

[1] 後期電腦編輯除外。

[2] 參考 ‘上篇: 哲思及策略篇’ 。

光 · 影

有光才有影,光源 (light source) 的特性與角度,決定了投影 ( projected shadow) 的質感及形態。聚光 (direct light) 下的影,耀眼分明;散光 (diffused light) 下的影,含蓄柔弱;變化在於聚散兩者之間。無論是捕捉自然光、營造人造光或融合兩者,創意都是在把弄光影所構成的影像基因 (DNA) ,包括構圖、立體感、層次、色調、質感及氣氛等等。由於光注目,我們經常忽略了影,所以把弄光影,應該先尋影再看光。不要混淆這現塲實景下的 ‘光源、投影’ 與其轉化為攝影影像中的 ‘光、暗位’ (highlight & shadow) 。光源、投影是因 (cause) ,光、暗位是果 (effect)。快門一按決定了影像的基因,後期電腦編輯,只是將某些基因的比例作出改變而已。任何電腦編輯高手,都不能或不會將影像的基因徹底改變,不然這影像已經不是攝影影像了。 

攝影影像的成敗,取決於按下快門一刻所構成的影像基因。

透 · 反

數碼攝影及其他媒體的盛行,注定了紙媒體的衰落。

在數碼年代,我們將在日常反射光 (reflective light) 下拍攝的景象,轉化為數碼影像,在透射光 (transmissive light) 下觀看,偶爾才印製成照片。

現今我們終日溜覧數碼顯像器,無論是從手機、電腦或電視機,樂此不彼地接收那破壞視力的透射光;漸漸地我們忘卻了日常反射光下的實景。

顯像器透射光下,影像的色彩,耀眼奪目、過度飽和誇張,十分討好;對比反射光下,實景的和諧踏實、細緻的色彩,卻顯得黯然失色。製造商因應我們喜好透射光亮麗的 ‘虛擬色彩’,便各出奇招,為討好我們,簡化及操控了攝影後期電腦製作和影像輸出,我們只需要按下快門,其他的無需兼顧。漸漸地虛擬色彩變成了現今流行的色彩美學指標。雖然一些攝影人仍然有所堅持,但在數碼年代出生的年青一輩,對虛擬色彩已欣然接受。

懷念紙媒體年代,在反射光下觀看的照片,那和諧、踏實、細緻、忠於實景的感覺,及不同紙質所帶來美感差異的驚喜。 這種感覺,現今只能夠從參觀博物館或美術畫廊展覽才可獲得。

色 · 調

數碼攝影革命的迅速完成,色彩管理是主要功臣。簡單概括,色彩管理是操控色彩的還原準確度,由於是一門深奧、易學難精的技術操作,普羅大眾一般都接受製造商設定的虛擬色彩,變成了現今流行色彩美學的集體標準。

如果不甘心被集體美學所操縱,便要奪回色彩管理的控制權。稍有接觸影像編輯軟件的攝影人,都會熟悉色彩[3] 主要由三個元素組成:色調 (Hue)、彩度 (saturation/chroma) 及亮度 (brightness/lightness) 這三個元素的不同比例,構成無限的色彩。

我們無時無刻觀照客觀世界萬物的表象色彩,而漸漸沉澱了一些個人主觀的色彩感知,同時亦與他人達至一些客觀的感知共識,而不同民族,在不同時間的意識形態轉變下,亦間接影響了色彩的主、客觀認知差異。但色彩只是萬物的 ‘形’ 態表象,調子卻是 ‘神’ 之所在;調子 (tone[4]) 是透過層次、光暗位對比 (contrast) 和比例 (proportion),通過色彩的配合而感受的,色與調是二而為一。色調[5] 融合和變化主要由以下元素所支配:

高低調子 (high & low key) 是畫面構圖光位與暗位的比例,光位比例大是高調子,散發着樂觀、活躍、燦爛的情緒或氣氛,暗位比例大是低調子,傳達低落、靜寂、深幽的情緒或氣氛。 

層次光暗對比 (detail’s highlight & shadow contrast) 是層次之間的光暗對比,光暗對比越大,層次便越少,感覺激動、旺盛、分明、粗糙;光暗對比越小,層次便越多,感覺安靜、平和、隱若、細緻。

色調濃淡 (saturation) 受歷史影響,由於攝影技術發明初期,只是黑白或單色,沒有色彩,因此淡色調 (desaturated) 通常引發出時間的距離感,相對而言,濃色調 (saturated) 透發著現代感。

色調冷暖 (色溫,colour temperature) 普遍受大眾認識,暖色調表達熱情、開朗、輕鬆、快樂、積極;冷色調傳遞冷漠、封閉、沉重、憂鬱、消極。 

我們經常只追求這些色調元素在畫面中的清楚劃分,而忽略了這些元素之間的融合和平衡。

寓意樂觀的高調子,可否同時傳達那一絲絲的深沉低落感覺? 反之,可否在靜寂深幽的低調子中,隱現積極的動力? 畫面中不同部份的層次,可否共存有不同的光暗對比? 能否擺脫或混淆淡濃色調的時間感? 有沒有忽略了冷中帶暖或暖中帶冷那耐人尋味、縈繞不散的曖昧感覺?

還原色調的準確度是工匠的層次,顛覆我們主觀或客觀的色調共識,開展無限可能,要訣在於不着跡、不過度,恰恰便可。

[3] 這裏不是討論不同的色彩科學性原理,只是選取重要及被普遍運用的元素作討論。

[4] 調子 (tone) 與色調 (Hue) 有異同之處,雖然二者都是主觀而達至客觀理性共識,但調子是個人的主觀感受。

[5] 色彩學是一門跨越科學理性及感性認知的學問,這裏的談論只是一些偏重於情感傳達的個人主觀創作經驗。

虛 · 實

觀看圖像需要一個載體,現在最流行是透過數碼顯像管觀看;顯像管提供一個與觀者保持距離及只可匆匆觀看的 ‘虛’ 像;將影像印製成照片是可觀亦可觸,照片不單是圖像的載體,且成為圖像一部份,將圖像轉化為一個 ‘實’ 像,提供了一個引人逗留、徘徊的親和空間,拉近圖像與觀者的距離,使觀者可盡情投入、深切思考,從而促進意念的領悟。

在數碼年代,印製照片並不局限於用化學冲曬方法,亦可以在紙張上噴墨;紙有厚薄、光啞、粗滑、乾潤、冷暖等種類;紙的不同質感,及對光反射程度,能使圖像生機顯現;而墨有濃淡、純濁、固脆, 經過數碼噴墨技術,墨與紙的碰撞與融合,擴闊及豐富了觀賞攝影圖像的美感經驗。

印製照片是逆環保,所以有必要嚴格挑選值得印製的影像,以減低地球自然資源的浪費,不然,就會像我們現今將大量的垃圾數碼圖像放上雲端,無必要地加速破壞環境生態。

逸 · 藏

畫家吳冠中認為 ‘逸’ 是個人的內在主觀,不受客觀環境局限;而將個人的主觀與客觀世界統一,及反影於作品是 ‘情真’,他亦提出貌合神離之說,可理解為雖然作品的個人主觀世界飄離了客觀世界,但兩者仍然和合,所以情真。

攝影影像是通過光學投影而成,欠缺繪畫媒體的天馬行空自由度;怎樣衝破攝影記錄客觀現實的規限,飄得遠遠,逸得情真?

要逸先藏,攝影人通常犯了一個錯誤,是太過專注於工匠的賣弄,追求完美的構圖、曝光、形狀、色調等等;工匠過於着跡有形,流于無神、不逸、欠情真。藏工匠是創作的實踐,不是放棄工匠,是將個人工匠的修成,轉化為內歛的養,滋潤着創作的實踐。猶如出色的習武者、舞蹈家、音樂家、藝伎等,他或她們表演時超越了經年累月積聚下來的工匠,匠在而神逸,達至情真。

寫 · 攝

畫家齊白石的蝦畫作,神態生動,寥寥數筆,便傳達了蝦活在水中逍遙游逸的感覺。他觀察了不同品種的蝦多年,領悟到不同品種的蝦的不同身體結構,及游水動作姿態;他畫的蝦是混種的,他將不同品種的蝦的部份身體,拼合成形神區在的‘情真’ (吳冠中) 混體蝦,是他的 ‘似與不似之間’ 畫作理論和實踐方法的根源。 

數碼攝影改革了化學攝影的只凝聚一瞬間的困局;通過選取及拼合,數碼攝影的實踐方法,可以將同一或不同畫面的多瞬間融合,亦可以是多瞬間的局部融合; 數碼攝影不單可以是 ‘攝’,亦可以是 ‘寫’, 猶如寫畫。可以寫便可以天馬行空,遊走於似與不似之間,畫面的可塑性無限擴大。現今數碼攝影的通病是過份不似,飄得太遠,形可觀而神消失了,欠缺情真,變成了只是炫耀工匠的作品。

俗 · 淡

在數碼攝影年代,普羅大眾無需深思,一切付托予科技既定程式,每天機械化地產生了大量千篇一律、浮誇的俗艷 (kitsch[6]) 影像,俗艷的可愛在於能瞬間地獵取攝影人或被攝者的歡心,一切毋須深究;現今攝影人習慣不停地拍攝照片,同時間不停地即時刪除照片,那些被保留的 ‘霎眼嬌’ 影像,內容可能不同,但大多散發着誇張的色彩、構圖及過分數碼 ‘美秀’ 效果,盛載着攝影者與被拍者 (或觀者) 即時的歡愉滿足感,不需耐看,即時消費了便可。俗艷不是壞品味,只反影現今數碼年代的集體思想、習慣、行為等等的攝影流行美學。

淡的影像是安份從容,不取悅,不搶眼;淡,平平無奇,不受時間規限,淡淡地引導觀者的好奇心,不斷思考,因而耐看。

淡的實踐不難,淡其形,淡其色調,淡其意,淡而化,淡而逸;淡得恰宜,飄得遠遠,情真便可。淡形、淡色調是視覺效果的淡;淡意、淡化 (轉化) 是感覺,猶如吃白粥,那淡的滋味,只可以細味品嚐,不可言喻。

[6] Kitsch 源自西方美學理論,形容那些被普羅大眾所喜愛接受的複製工藝品。Kitsch 誤導消費者產生一瞬間不需深思的感情聯繫 (Walter Benjamin, Roger Scruton)。

靜 · 動

數碼相機流行一物兩用,可以拍攝硬照和動畫,靜的攝影與動的動畫,是兩個不同的視覺媒體。

動畫的溝通是回顧性的,它通過一連串瞬間的影像移動,去敘事傳意,帶引觀者追隨影像的變化後,思考及理解;硬照與觀眾的溝通是觀照性的,它通過凝聚某一刻,或併合不同瞬間,去敘事傳意;動畫的傳意凝聚于畫面的變動過程中,硬照的傳意卻凝聚于靜的一刻。無需比較靜與動這兩種不同的美感經驗,重要的是攝影影像靜的內容,需要經得起觀者的不斷探究,所以畫面的視覺元素、結構經營,務要十分嚴格,因為它是無所遁形。

客 · 主

任何創作的主體與背景客體均存在基本關係,主體是主導性的,客體是輔助性的;主體承載着意念,客體是加強或突顯意念的表達,這是老生常談的跨文化共識。主、客不分,普遍認為是創作大忌。有客無主的作品,沒有內容,有主無客的作品,缺乏說服力;關鍵在於平衡主、客的分離與融合。主、客身份有序、清晰是主流,因易看易明,適合瞬間的形達,例如廣告影像,目的先要引起注意,意達通常是經過重複的視覺轟炸。若主、客身份無序,曖昧隱䀲,引導觀者自我尋找,雖不迎合主流影像的溝通方法,卻耐看。隨主流容易,逆主流、破常規困難,但卻是創作之道。

取 · 造

攝影實踐方法有兩大主流:取景 (photo taking) 與造景 (photo making);取景是拍攝存在的環境 (客觀世界),比較客觀;造景是將存在的環境再作安排或是創造一個人造環境,俗稱擺拍,比較主觀。攝影的主、客觀關係,錯中複雜,糾纏不清,所以無論取景與造景,都是攝影人對自然存在的客體,在創作上主觀的取捨:取捨什麼,取捨的原因,怎樣取捨,取捨的成效;是內容、意念、方法及結果的有序或無序的取捨;是攝影人與客觀世界的精神交流後作出取捨,是 '神取造化' 創造及變化的實踐流程。

在按下快門那刻,攝影人明白到攝影走不出主觀困局,因此,若說攝影是客觀的記錄,只是一個神話,取景與造景皆是主觀的取捨決擇。

混 · 序

多數民族都形容天地初開時是一片混鈍無序,是經過存在萬物的互動而漸漸凝成一個有序的世界。混鈍無序是原始、自然、任性、隨意及不經意的;有序是人為、刻意、造作、有規格及有目的的。混鈍無序之美是拙美,人為有序之美是巧美;初生嬰兒之美是拙美,嬰兒經過裝扮後的美是巧美,我們大都驚嘆及欣賞初生嬰兒的拙美,但卻對嬰兒裝扮後的巧美有不同意見。拙美是保持自然生成及未經人為改變的狀態,是大眾有一致共識的美感經驗,接近莊子形容的大美。 

製作攝影影像是有序的,是攝影人利用依光學原理製成的攝影工具,及對拍攝對象的刻意經營而成;畫面的內容,不論原本是無序或有序,都被轉化為有序,所以畫面的客觀世界,無論怎樣混沌都變成有序的混沌,因此攝影影像所提供的美感經驗是巧美,未能成就拙美。若要巧中求拙,可調整我們的攝影實踐心態,要訣是無論是拍攝、後期製作或圖片輸出的每一過程,皆保持自然、任性、隨意及不經意的混沌無序心態,使作品巧中見拙之美自然流露。

風 · 光

中國人稱拍攝風景照片是風光攝影,以感受氣的流動與光源的變化,來形容實景的客觀世界;風與光的瞬間碰撞,成就了靜止景物的千姿萬彩形態。這意象式詞彙,直接指出風光攝影的成敗,在於捕捉那風與光瞬間碰撞的變化。

現今大部分被評定為失敗的風光圖像是平平無奇,意即影像內容只有我們熟悉的形而無神,沒有令人驚喜讚嘆的感覺。漸漸地,少有、難得、有異於平常的景象,成為評定風光影像的重要準則。數碼攝影編輯軟件的硏發商,洞悉市場的需求,製造了大量偷天、換日、移雲、變彩、化調的奇異 ‘風光’ 預設程式;利用這些手到拿來的數碼程式而成的虛擬真實景象,比真實的更攝動人心,這些不需苦心經營、巧美俗艷的風光影像,現今已經氾濫成災。

風光攝影人皆明白一步一風景的道理,每移動一步,都遭遇另一新景象,所以攝影角度的取捨,需要不辭勞苦、耐性、全情投入地體會客觀世界。現今流行航拍,一切由飛行攝影機代勞,拍攝者輕鬆自在,航拍影像的鳥瞰感覺,滿足了我們自由自在的幻象,猶如莊子大鵬的逍遙;說白了這只是大地在我腳下、高高在上的超越真實 (hyperreal) 感覺。航拍只是一個拍攝方法,選取異於人類視平角度而已,俯瞰角度有其獨特視覺效能,例如懾人的崇高壯美感覺等;回歸本源,首先需探究航拍是否最適合的方法。

混沌無序、沒有人為修飾的拙美景觀難尋,但仍是風光攝影人心之所繫,堅持不惜一切,不辭勞苦,耐心等待風與光碰撞時千變萬化的瞬間。

固 · 化

觀察幼兒成長的學習行為很有啟發性,幼兒經常表現出成人覺得很愚蠢天真的即興行為,同時他或她會觀察及模仿成人的行為,漸漸地對周遭有所認知。這是人類好奇心與經驗的碰撞,繼而沉澱成固定的傳統共識;由於好奇心的驅使,固定的共識,會被不停地探討、質疑而永無休止地變化。攝影創作亦如是,需要經常保持好奇心、即興而不固守經驗;創作實踐時可以兜路,不選擇最短的或最容易的已知途徑完成,兜路是偏離經驗,結果往往有始料不及的驚喜,兜路是破的實踐,是化固。

中國藝術評論,經常形容作品 ‘有氣’,氣是源於藝術家的創作好奇心。